郭嵩燾的悲劇性結局 郭嵩燾筆下的英國看似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國家,不論是政治、經濟、科教、社會生活,都顯示出極大的活力和生命力。但是,我們仍然可以發現,郭嵩燾筆下的英國,實際上是他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下,塑造的一個理想國家。 鴉片戰爭后,中國傳統的“天朝上國”的觀念開始逐漸被打破。一些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意識到,西方已經不是他們觀念中的“夷狄”了。他們不僅開始了解西方,而且主張學習西方先進的事物。但這些人在當時只是少數。而且盡管有些人認為西方在器物方面優于中國,但他們不認為西方在文化禮教方面超過中國,他們心里還是看不起西方國家的。所以,當郭嵩燾受命出使時,才會被所有的人視為是一件屈辱之事。而郭嵩燾當時的思想雖然超過很多同時期的人,但他仍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因此在他的日記中,我們可以看出他一種既接受又抗拒的矛盾的心態。他一方面逐漸接受西方的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另一方面他無法擺脫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出發點去觀察英國,塑造了一個“中國式的英國”。一個很明顯的事例就是,他認為英國的學位制是中國三代的遺制。其次,由于時代和自身的局限,郭嵩燾對于西方的一些事物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理解。特別是他對西方議會民主的理解。郭嵩燾談論西方議會民主,往往是從協調君民關系的角度,因而他所理解的議會民主,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資產階級民主政治。“對于資產階級議會民主制度,拋棄其本質特征,而從民本主義的“通上下之情”的角度加以吸收,從而使資本主義的民主制度成為空殼和裝飾品;對于資本主義的民主平等思想,堅決反對。”[ 吳寶曉:《初出國門——中國早期外交官在英國和美國的經歷》,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139頁。]雖然他的民主觀念有局限性,但在他的時代能有如此的思想,也是異乎時人的。 在《走向世界》一書中寫道:“就這樣,開始向西方尋找真理的郭嵩燾,在他的思想上,與一個封閉社會的傳統觀念,與封建專制政治的倫理哲學,與他自己所屬的士大夫階級,逐漸產生了深刻的分歧,發生了深刻的矛盾。”也正是因為這樣,造就了他人生的悲劇性的結局。郭嵩燾于1879年撤任回國,成為了他政治生涯的終點,最后在家鄉落寞離去。雖然郭嵩燾有過一些錯誤的觀點和主張,但這些都無礙他作為一個向西方尋求真理先行者的歷史地位。
對西方社會生活的考察 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異,中國和西方各國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存在著不同,甚至是矛盾。而一直閉關自守的中國人的天朝上國的觀念,使得他們一直將西方國家視為蠻夷,對他們有著敵視的態度。郭嵩燾也是如此。所以當他走出國門,看到的是一個和他觀念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國家時,他的觀念在發生變化,他由最初的反感到后來的逐漸理解甚至是接受。 郭嵩燾在出使途中記錄了和英國鐵甲兵船相遇的情景,“我船升旗,來船見亦升旗。我船隨下旗。來船漸趨而近,兩船并行,相距可十馀丈。來船船人皆升桅,舟中樂作。我船復升旗。來船橫掠船首而過,我船停輪候之,遂揚帆馳去。www.628tf.com因詢船主:“升旗何也?”曰:“所以告也。”“彼亦升旗何也?”曰:“報也。猶曰公使在船,已謹知矣。”“下旗何也?”曰:“既告,則可以下矣。”“彼船人升桅而立,何也?”曰:“示敬也,猶之列隊也。升桅而后可以示遠。樂,所以作軍樂也,以為列隊之節也。”“掠船首而過,何也?”曰:“趨而迎也。停輪者,以示讓也。”彬彬然見禮讓之行焉,足知彼土富強之基之非茍然也。”[ 郭嵩燾:《倫敦與巴黎日記》,長沙:岳麓書社,1984年,第29頁。]不僅英國人注重禮節,西方其他國家也都注重邦交禮儀,“近年英、法、俄、美、德諸大國角立稱雄,創為萬國公法,以信義相先,尤重邦交之誼。致情盡禮,質有其文,視春秋列國殆遠勝之。”[ 郭嵩燾:《倫敦與巴黎日記》,長沙:岳麓書社,1984年,第91頁。]中國一直被稱為“禮儀之邦”,自然對禮節較為重視。而當時很多的中國人都認為,除了中國以外,其他國家都是不懂禮的。郭嵩燾的記載恰恰顛覆了這種觀念。此外,郭嵩燾對英國的覲見禮儀也有記載:“赴柏金哈恩斯宮接見君主……其禮有跪一足捧君主之手,以嘴親之。馬格里云:“此初見之禮。”大率武官為多,以所著紅衣,武官之服也。又有跪一足,君主拔取侍衛所佩劍,先加之其右肩,次加其左肩。馬格里云:“初受寶星有此禮。始跪時猶稱密思得,一加寶劍其肩,起則名色克。”[ 郭嵩燾:《倫敦與巴黎日記》,長沙:岳麓書社,1984年,第128頁。]郭嵩燾對覲見禮儀的記載,大概是因為當初馬戛爾尼來華引發的禮儀之爭,這也是清政府對外交往中的一個重要的問題。 當然,郭嵩燾在英國還參加了很多的社會活動,比如說舞會、馬戲、賽花會等等。作為一個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士大夫,不論他的思想有多么的先進,突然參加與自己觀念中完全不同的社會活動時,都會有本能的反感和抗拒。比如說舞會,剛開始郭嵩燾到柏金宮殿看舞會時,對于那些男男女女相擁而跳,認為是非常的昏亂,不能接受。可是漸漸地郭嵩燾改變了他的看法。在后來的日記記載中,郭嵩燾記載他晚上到柏金宮殿參加舞會,“男女雜沓,連臂跳舞,而皆著朝服臨之。西洋風俗,有萬不可解者。自外宮門以達內廳,衛士植立,皆有常度,無攙越者。跳舞會動至達旦,嬉游之中,規矩仍自秩然。其諸太子及德國太子,皆與跳舞之列。以中國禮法論之,近于荒矣。而其風教實遠勝中國,從未聞越禮犯常,正坐猜嫌計較之私實較少也。”[ 郭嵩燾:《倫敦與巴黎日記》,長沙:岳麓書社,1984年,第580頁。]可見,郭嵩燾的觀念已經發生了變化,他認為舞會規矩秩然,其風教遠勝中國。
結語 在晚清中國這樣一個中西方文化交流碰撞的時代,郭嵩燾作為第一位駐外公使,可以說他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他敢于走出國門,接觸完全不同于中國傳統的文明習俗,并一一記載下來,為國內人了解世界提供了一個窗口。更為重要的是,他敢于認同西方文明,同時反思自身文明,對西方文明進行積極的吸收和借鑒。在全球化日益發展的今天,中西方的文化交流更加頻繁,怎樣才能更好地認識、借鑒西方的文明成為一個重要的問題。郭嵩燾在對外交往中的態度和所發揮的作用對我們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