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詞的語言風格可以分為俗和雅兩種,文學是語言的藝術,任何作品的研究都離不開語言。柳永的詞作在題材上可分為:歌妓詞、都市詞和羈旅行役詞,語言各具特色。柳永在詞史上率先吸收大量民間俚俗語言入詞,更多的展示市井平民的生活與心態,同時在詞作中他又善于運用多種表現技法,比如采用疊字句,雙聲疊韻詞,運用直抒胸臆的表情方式體現了其語言俗的特點;比如采用間接抒情的表情方式,運用工描、對偶、用典、比興等表現手法體現了其語言雅的特點。柳永的《樂章集》就是一個瑰麗的語言的宮殿,其中還有許多語言方面的內容值得我們去研究和發掘。
柳詞的接受層主要在市民社會,但是它對作家和作家文學也產生了極大的積極影響。作為第一位對宋詞進行全面革新的詞人,柳永對后代詞人沾溉甚深,許多大家都受惠于他。真正師承柳詞的作家實屬不少,據王灼《碧雞漫志》載:“沈公述、李景元、孔方平、處度叔侄、晁次膺、萬俟雅言,皆有佳句,就中雅言又絕出。然六人者源流從柳氏來,病于無韻。”[2]-83在群星燦爛的兩宋詞人中,師承柳永的遠遠不止這幾家,著名詞人如蘇軾、秦觀、黃庭堅、杜安世、周邦彥、李清照、康與之、辛棄疾等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柳永沾溉。這些人師承柳永,一方面取其文人詞的因素,一方面取其通俗的成份,因此而在文人詞的路上走得更遠,也使得真率而通俗的“柳氏家法”得以延續下來。例如秦觀作慢詞,無論是雅詞還是俗詞都受惠于柳永的鋪敘一法。區別在于,其雅處比柳永更雅,俗處比柳永更俗。師承柳永最具有成就的就是周邦彥。周濟在《宋四家詞選》有云:“清真詞多從耆卿奪胎,思力沉摯處,往往出藍。”夏敬觀云:“學清真詞者,不可不讀柳詞。耆卿多平鋪直敘,清真特變其法,一篇之中,回環往復,一唱三嘆,故慢詞始盛于耆卿,達成于清真。”我們可以從周邦彥的《拜新月慢》和柳永的《安公子》相比較看出二者的相似與不同。
蘇軾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而柳永是婉約派的代表人物,詞學上一直有這樣的觀念:蘇柳詞風形同水火。而實際上,蘇軾也受惠于柳詞的,并且他本人也是十分熱愛柳詞的,蘇軾從柳詞中發現了“唐人高處”,正是這不俗的“唐人高處”,給了他豪放詞以重要的影響。翻閱蘇柳詞集,我們會發現兩家詞有許多相似或相同的詞句或意向。如: 蠅頭利祿,蝸角功名,畢竟成何事,漫相高。(柳永《風歸云》) 蝸角功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乾忙。(蘇軾《滿庭芳》其三)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柳永《風棲梧》) 衣帶漸寬無別意,新書報我添憔悴。(蘇軾《蝶戀花》) 江山如畫,云濤煙浪,翻輸范蠡扁舟。(柳永《雙聲子》)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蘇軾《念奴嬌》) 這里所舉的幾組片段,或是意象的攝取與組合,或是情感的所指與能指,乃至語詞的運用,詞調的選擇,韻腳的安排都表現出驚人的相似和相同。也許這些只是巧合,但從中我們至少可以看出蘇軾對柳詞的喜愛與熟悉,這成為了他自覺或不自覺地師承柳永的基本前提。 值得注意的是,柳詞中的許多詞句所展現的形象與畫面,也顯示出了博大,蒼莽與混涵的特點,如“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望海潮》)“楚天闊,浪浸斜陽,千里溶溶。”(《雪梅香》)“遙山萬疊云散,漲海千里,潮平波浩渺。”(《留客住》)蘇軾豪放詞風的建立,從柳詞中也吸取了一定的精華。 |